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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庵老人漫筆卷三

 戒石銘

皇明天下郡縣戒石銘,乃宋熙陵朝節出蜀檮杌中所載蜀主孟昹文四句耳。自宋迄今,因而不廢。昹全文不傳,今錄之,銘曰:「朕念赤子,旰食宵衣,言之令長,撫養惠綏,政存三異,道在乙絲。驅雞為理,留犢為規,寬猛得所,風俗可移,無令侵削,無使瘡痍。下民易虐,上天難欺,賦役是切,有國是資,朕之賞罰,固不踰時。爾俸爾祿,民膏民脂,為民父母,莫不仁慈,勉爾為戒,體朕深思。」

 辨博物志

張華博物志,世止十卷,事多雜出諸書,或本書久失,後人掇拾為之耳。又云原四百卷,武帝俾刪其繁,存此亦不應倍去若是之懸絕也。

 駁靈芝圖

靈芝圖,曾見五采妝繪一冊,名狀多異,產地迂僻,道家所造也。詭妄不可盡信。

 雨下失魚

杜子美詩:「震雷翻幕燕,驟雨落河魚。」姚合詩:「驚飆墜鄰果,暴雨落河魚。」皮日休詩:「高風翔砌鳥,暴雨失池魚。」雨下則魚隨水而去,驗之不謬。

 墨子夏后開

墨子書稱夏后開,開即啟也,與史記稱微子開,同避漢景帝諱,則墨子疑漢人所譔,非本書。

 元史二傳誤複

元史速不台、雪不台二傳異名而事頗同,文有詳略耳。觀言俱七十三卒,俱諡忠定,其謬審矣。 【 第十八卷有完者都,第二十卷又有完者拔都,名既祇多一字,履歷復不大殊,見的。】

 王質論紀年

王質景文云:「渾淪以前,其略見於釋之長含經,開闢以後,其詳見於邵氏之皇極經世。」

 降真香

柳之懷遠產香藤,葉大如掌,多刺,鑽蹀絞齒巨材,產多於山林紆攣之處,歲久色微黃,曰藤香。或深藏巑岏,巨石攫路。人跡不到,霜饕雪虐,積以歲月,皮肉俱爛,赤心如鐵,謂之降真香。 【 本草云:出黔南,拌和諸香燒,煙直上天,召得鶴主天行,時氣宅舍,怪異並燒,悉驗。】

 西域記一事相類

大唐西域記:婆羅尼斯國有隱士求仙,得一烈士,令終夕無聲云云。與幽怪錄杜子春事甚類。

 論善惡語有本

大學或問曰:「善必積而後成,惡雖小而可懼。漢昭烈云:『勿以惡小而為之,勿以善小而不為。』書曰:『爾惟德罔小,萬邦惟慶;爾惟不德罔大,墜厥宗。』即易繫辭所謂『善不積不足以成名』一節之意。」

 釋廣弘明集字殊

唐釋道宣廣弘明集載謁大慈恩寺詩一首,作今上,則高宗也,今載太宗文皇帝集中。「萬仞」集作「百」,「團影」集作「圓」,「綺霞」集作「霞」,「綺瓏帳」集作「籠」。

 兔亦有雄

古樂府:「雄兔腳樸樕, 【 一作樸握。】 雌兔眼迷離。」王充論衡:「兔舐雄毫而孕,及其生子,從口中出。」觀此二說,則兔未嘗無雄也。

 鄭所南傳

王達善撰鄭所南先生傳云:「先生名所南,字思肖,號憶翁,福州人,宋末太學生也。博學多技能,為文不以草,而豪怪可愕。又善畫蘭,蘭成則毀之,人求之,甚靳值。元氏位中國,坐必向南。人詢之,則曰:『夷狄入中國,為萬世之大變,聖人書狄,以為大戒。今日士大夫恬不知恤,反為之大僥競,吾不忍也。』當世無不憾之。貴要者求其蘭,尤靳弗與,庸人孺子頗契其意者,則反與弗計。然亦不畫土,人詢之,則曰:『一片中國地,為夷狄所得, 【 一云土為番人奪去。】 吾忍畫耶!』凡平日所作詩,多寓意於宋。若題鄭子封書塾曰:『天垂古色映柴門,千古傳家事且存。此世只除君父外,不曾重受別人恩。』譏宋之臣子復仕於元也。若題其畫蘭曰:『求則不得,不求或與,老眼空闊,清風萬古。』譏一世之士,無足當其意也。 【 圖繪寶鑑云:「工畫墨蘭,嘗自畫一卷,長丈餘,高可五寸許。天真爛漫,超出物表。題云純是君子,絕無小人。」寓意編載:「所南墨蘭,自題詩云:一國之香,一國之殤,懷彼懷王,於楚有光。」】 若題其畫菊曰:『花開不並百花藂,獨立疏籬趣未窮。寧可枝頭抱香死,何曾吹墮北風中。」自謂志節不為元氏富貴所奪也。若題其畫像曰:『不忠可誅,不孝可斬,敢懸此頭於洪洪荒荒之表,為天下不忠不孝之榜樣。』譏夫忘國而事仇者也。平生寡慾而好遊,凡遇窮山大澤,必彌日忘返,咄咄書空,心與口語,人爭視之,彼則蔑如也。著書甚多,行於世者有太極濟鍊文一帙,多隱語,艱苦難讀,莫知所謂。書後題二十字云:『大無工十空經,臣漚血三斗書此,後有巨眼者當識之。』好事者或藏於家。竟以壽終,葬於姑胥之西。所謂所南者,以南為所也,憶翁,憶乎宋也,思肖者,思乎趙也。凡其為人類若此。修宋史者遺其人,故宋史無傳,余故惜而傳之云。論曰:蜀孟昹侈肆之後,豪右爭相夸尚,石恪生於其時,畫殊形詭狀以辱之。彼所南者,無乃恪之徒與!昔王裒痛父非命,終身不東向而坐。夫君父一道也,彼所南者,抑又恪之徒歟!嗚呼,自有天地以來,所以彝倫不墮者,以有節義為之閑也。通圓者哂其狷介,又孰知有所不為者,亦聖人之所取乎!」 【 遂昌山樵錄云:「客吳下,有田寄城南報國寺,吳人刊其錦錢集行於世。」崇禎戊寅歲,有所南心史一帙,得之於寺眢井中,撫臺張國維刻行於世。】

 先儒用方言

先儒言句 【 音彀。】 當, 【 俱去聲。】 幹當事也。每言合下如何如何,合下字猶今言一落之意。朱子有云丁一確二,乃的當之意,今俗語猶然。程子凡言大小大事,猶言多小大事也。言體當 【 去聲。】 二字,方俗之言體驗幹當之謂。

 祝吁

吳公子州吁,左氏、公羊及詩皆同,惟穀梁作祝吁,此音相近而然,如呼雞之聲州之為祝也。

 縣尹事用誤

事文類聚以令尹子文為縣尹,事用誤矣。

 韓集百葉桃

昌黎集有題百葉桃花詩,即今謂之千葉。

 伐侂冑祖隴竹

宋侍郎臨安俞公烈登淳熙初第,累遷中書舍人。會宗室希誾由官所奔喪歸,誤伐韓侂冑祖隴傍竹,為造墳具。法司承侂冑意,使援持杖竊盜例。公曰:「墟墓非人室比,兼未嘗持杖,今追兩資,送州安置,罪涉太重。夫有官之家猶得贖,矧希誾在屬籍,特不得贖乎?」遂獨以聞,止罪伐竹者。侂冑痛銜之,尋嗾言事者論去。此事宋史所不載,余見於王梧溪詩集中。侂冑之橫,俞公之賢,皆世鑒也。

 御用筆

朝廷用筆,每月十四、三十日兩次進御,各二十管。冬用綾裹管,裏襯以綿,春用紫羅,至夏秋用象牙水晶玳瑁等,皆內府臨時發出製造。弘治時,吳興筆工造筆進御,有細刻小標記云:「筆匠施阿牛。」孝宗見而鄙其名,內傳以小名對,敕易名曰施文用,至今猶然。右二事,吳興筆工張永賢說。

 方正學禍蔓

太宗殺方孝孺族八百二十口。

 梁文俞事 【 「梁文俞事」,「俞」字原作「遺」,誤,據明藏說小萃本改。】

梧溪集載梁友直遺文、俞之近遺事,皆邑志所不可遺者。

梁文云:「江陰王庫使家藏黃筌雀哺鶵卷,後有後村詩跋。嘗聞古院畫率有名義,是三雀者,殆取詩禮春秋傳三爵之義與?筌蜀人,故云浣花溪耳。雖然,姑置老筌而論後村。方宋氏叔季時,王臞軒、劉後村文章聲錚錚相頡頏,臞軒元宵詩首押枰科,末押民膏,後村此雀詩和韻乃竄入鶵韻。王以辭賦高,第二人及第;劉以名臣子孫有文辭,賜及第,真西山為中舍,舉之自代。皆非不諳韻者,直狃於閩人語言聲音,不覺跌宕,當不以過。余既贅論,且贅贊云:觀雀哺鶵,可以知仁。仁於曷知?於雀之身。雀知有子,子知有母,飢焉思哺,食在母口。嗟彼雀矣,以鞠以育,矧伊人矣,孰無天屬?幼資其親,長養其親,天屬至親,勖哉世人。庚辰三月三山梁益。」俞事云:「先生姓俞諱遠,字之近,號空谷,江陰鳳歌 【 今誤作戈。】 鄉人也。以儒起家,至先生貧,隱居教授,能行古道。毘陵孫岵以先世舊依先生,待如近懿,卒殯焉。頃年疫,傭奴病乞歸,先生曰:『慎無疑疫氣相染,其善調護。』踰旬死。時兵興,山林盡赭,人死多委之壑,或以是請,先生曰:『生盡其力,死棄之溝中,不義也。』特為棺窆。歲暮春,里萌舁木偶神遨井落閒,至先生門,適所舁重而止舁,告家姥曰:『神靈報施,影響捷,宜急祭燎旗下,否則殃及矣。』姥笑曰:『木偶何能為主人?歸吾家,爨下物耳。』震愕眙去。族姪裕親歿,有佛者以佛事為解,裕毅然曰:『吾諸父嘗謂,形神既離,地獄何有?今乃自誣親有罪,不孝孰甚!』佛者慚而退。其善行及人率類此。先生骨貌清卓,類有道者。長於古文,尤嗜詩,亂中吟詠不輟。嘗自敘詩曰:『蟲(夢,羽代夕)(夢,羽代夕),鳥之嚶嚶,機動籟鳴,豈得已而不已乎?不得已乎耳。』於以見其出乎性也。壽七十二。子樵孫庠序。」

 駁李靖行雨事

李靖行雨事,言馬鬃一滴,則地下雨二尺。今凡小雨沾塵或寸許不齊者,何以施馬鬃之滴也?

 不知章草

近世學書者,知有宋克體,不知有章草,然非重頭曲腳之法也,善隸書者知之。

 蘇詠妓誤使事

杜無海棠詩者,以母諱故耳。東坡之詠妓李宜,乃一時之失言也。西郊野叟詩話載之,以為美談,何耶?

 趙同

漢文帝時宦者趙談,史記作趙同者,避太史公父諱,言與談同名耳,故曰同。今漢紀猶作趙同,誤矣。

 晉多用信字

晉多用信字,使人也,世說及二王帖中可見。今曰書信、音信,獨指簡札,非矣。

 唐詩用至竟

唐詩多言至竟,如云到底也。杜牧云「至竟息亡緣底事」「至竟江山誰是主」之類。

 志稱

志中有爵者宜稱冢,無爵者稱墓,有爵及尊貴者稱公,無爵者咸稱君。

 張商英序素書 【 「張商英序素書」,原無「張商英」三字,據明藏說小萃本補。】

張商英序黃石公素書,言得於子房冢玉枕中,上有祕戒,不許傳於不道不神不聖不賢之人。以道與神加於聖賢之上,必是道家所託,非吾儒之見也。

 貫眾

驢馬食「管仲」,三五日易肥。駔儈之欺人,多用此。一云貫眾。

 洋溝

今人家基內簷頭下溝,皆稱洋溝,其名甚古。崔豹古今注云:「長安御溝謂之楊溝,謂植高楊於其上也。一曰羊溝,謂羊喜抵觸垣牆,故為溝以隔之,故曰洋溝也。」 【 有以屋下者為陰溝,簷前者為陽溝,甚顯。】

 甘蕉

甘蕉出閩中,以糖漬之,可以寄遠。形如鎖陽而氣近黃精,味酸。

 悼陸全卿詩

吳人悼陸全卿冢宰坐寧黨詩曰:「子規聲裏夕陽微,何事先生懶見幾。雲夢竟成韓信縛,鱸魚空待季鷹歸。功名到此分成敗,史筆憑誰定是非。寂寂朱門春去也,楊花燕子任爭飛。」或謂唐伯虎作。

 北海東坡書源

李北海學王而飄逸者也,蘇東坡學顏而飄逸者也。

 麻嗏籠統趙

唐李涉題宇秀才櫻桃詩曰:「風光莫占少年家,白髮殷勤最戀花。今日顛狂君莫笑,趁愁得醉眼麻嗏。」今人欲睡眼將合睫而縫細者曰麻嗏,不知作何寫,偶觀王荊公百家詩選李涉詩,得此二字。今物之擁腫者,俗曰直籠 【 上聲。】 桶。韋居安梅(石間)詩話記鄭安曉丞相未貴時,賦冬瓜詩云:「翦翦黃花秋後春,霜皮露葉護長身。生來籠統君休笑,腹內能容數百人。」即此籠統字。今人以虛罔不實而斥其妄行者,則曰趙。爾雅:「休,無實李。」郭璞云:「一名趙李。」李無實者虛也,疑即此趙字。

 杜順法界觀

西銘總論正如杜順作法界觀樣,法界觀云:華嚴大教,浩博難名。杜順和尚文殊應身,以自智見華嚴一真法界,總該萬有,即是一心。其中諸佛眾生,若國土,若莊嚴,義境無量。於無量境,集其義類,總舉色空,理事為例,束為三重觀門。一曰真空法界,二曰理事無礙,三曰周含容。若達此三門,則法界重重縱橫達矣。

 演卦為神農

包犧因燧皇之圖而製八卦,神農演之為六十四。此淳于俊對高貴鄉公之言也。漢魏閒人士守經甚嚴,斯言必有所本。陸儼山傳疑錄云。

 中山王御碑跋

洪武十九年,御製中山武寧王神道碑文,後有跋云:「臣惟古功臣之薨,壙有志,墓道有碑,禮也。然自唐以來,皆命詞臣為之。惟我聖王,芟夷群雄,混一區宇,雖股肱爪牙非止一人,而中山武寧王實元勳之首,南收吳越,北定中原,東平齊魯,西入關陝,大抵皆王之功。 【 「大抵皆王之功」,原「之」字重,據明藏說小萃本刪。】 今其薨也,聖上以王豐功偉績始終本末,非詞臣所能周知,故親筆之,刻置墓道。自古人君禮報功臣,未有若斯之盛者也。臣等不敏,幸得同侍經筵,欽恤御製,不勝感激流涕,謹拜手稽首,書於碑文之左。文淵閣大學士奉議大夫臣朱善、承務郎左春坊左贊善臣劉三吾、承務郎左春坊左司直郎臣汪仲魯、翰林院待詔臣沈士榮、孫大雅謹書。」此成化二十二年丙午冬其五世孫徐鉞所刻以傳者,今不可多見矣。且孫公吾邑之先輩也,謹錄。

 蔡京父子相軋判

正德時,邑庠蔣一龍為邑父母萬公所愛,適試於按院,經書論外,又出一「蔡氏父子相軋」題作判,其判曰:「周公相而伯禽封,忠輸內外;鄭桓卿而鄭武繼,職善開承,故挾篤棐之猷,何嫌夾輔?恢世濟之美,豈厭同朝?德乃下衰,恩斯冒濫,霍光操廢立之柄,進禹司徒;安石執變法之權,推雱侍講,樹黨一門,竊官再世,是固昧君臣之義,然猶全父子之恩。若石厚之輔州吁,石碏以先臣而見殺;懷光之叛唐德,李璀以入侍而告謀,則義有重於朝廷,恩難兼於骨肉。今也蔡京以諂佞得政,既非穀貽,蔡攸以權勢超遷,尤非武踐。乃者位漸肩班,忌由心出,邸館自開,各納買官之賄;客賓分附,頓生奪要之疑。震用事,而上九當退於無為,京猶戀位;乾居尊,而六子未承乎幹蠱,攸敢同升。既不識父子去就之機,謂宜篤僚友協恭之義。蔡氏均有罪矣,宋室亦曰殆哉。」試後寫卷呈於萬公,閱至判,便頓足曰:「吊萬一年,豈能作此一句?」浮白賞之至醉。其歡愛邑俊,每每似此。一龍父舜文,本王姓,居城東。因父鞠於蔣靜齋,而仍其姓焉。一龍父子皆吾邑高才生,而卒皆不得一第,不識造物謂何。

 淫色為風

今人謂淫於色者為風,即馬牛其風之風。

 論格致辨千金方

格致餘論辨千金方房中補益為非,此垂戒立法,為中人慮耳。即暴者不可以主兵,貪者不可以主財之意。若仁以不殺為威,廉以不貪為寶,亦無害也,所謂有伊尹之志則可。

 搖籃

今人眠小兒竹籃,名搖籃。郭晟家塾事親曰:「古人製小兒睡車,曰搖車,以兒搖則睡故也。」搖車即搖籃。今別有縍車之制,縍一作綁, 【 音榜。】 此字玉篇、廣韻俱無,乃出兔疑韻中,後人所造也。

 琵琶青冢

石季倫崇王昭君詩序云:「匈奴請婚於漢,元帝以後宮良家子昭君配焉。昔公主嫁烏孫,令琵琶馬上作樂,以慰其道路之思。其送昭君亦必爾也。」熟參此序,乃知昭君出嫁之時,未必以琵琶寄情,特後人想像而賦之耳。此范晞文語, 【 「此范晞文語」,「晞」字原作「希」,誤,據明藏說小萃本改。】 最足以祛眾蔽。匈奴地有黑河,青冢在黑河之旁,夜四鼓時,有氣直上。江陰萬戶完仁山云。古今人信琵琶而不知其訛,言青冢而不詳其自,余故拈出。 【 呼韓邪單于初請為漢婿,及死,子雕陶莫皋立,復妻昭君,生二女。一為須卜居次,王莽時入侍太后,失節如昭君,概無足道者。】

 護花鳥

池州九華山,江南勝地。山中有奇花歲發,則有護花鳥鳴焉,遊人欲折者,鳥則盤旋其上,鳴聲云「莫損花,莫損花」。無錫倪容舉人如泉嘗居山中月餘,親對徐納齋尚德說,得聞。

 誤引不多食

論語曰:「不撤薑,食。」又曰:「不多食。」謂每食適可而止,非言薑也。事文類聚蔬菜門引孔子不撤薑食,不多食,而題云「薑不多食」,連上文而言之,謬矣。

 周尚書談邊境

常州周約菴金曾鎮撫延綏,言三邊寒甚,遼東第一,大同次之,真有墮指裂膚之慘。屋下皆有霜,寒氣透徹故也。人出,軍有受寒者,扶至家,漸以溫物食之,若驟以火,則皮肉俱爛。曉開城門,不知者誤以手候其鎖,則皮皆去如灼。蓋醫家亦有寒極似火之說。西邊有火炎山。韃韃腸極細,如雞腸,人身瘦長而闊膀,不畏死。得勝則唱,敗則哭。韃婦至中國,人戲弄其乳則喜,以為是其子也,至隱處,亦不為意。惟執其手則怒,謂執手為夫婦,動挾刃刺其人。 馬瘦見肋骨,蹄甚薄,至中國養壯而蹄厚,則不善走,極有駿異者。欲入寇,則羈餓四五日。 【 撫州王書客自大同來,見韃子八萬虜大同,鄉埠而去。亦言馬餓七日。】  陝西出黃鼠,味佳,設宴珍饌。 出黃羊,身尾似鹿,而角似羊,肉甚美。 鯉魚甚肥,腹中多脂,形如南方者,而重三倍。 半翅鳥倍大如鵪鶉,肉味亦如之。性極癡,又謂之半癡,亦曰癡半斤。好視紅物,飛不遠輒下歇,人著紅裙襖以誘之則近身,凝視不去,故可得。 韃人稱中朝皇帝為罕,胡人聲重而疾,古云可 【 音克。】 汗, 【 音寒。】 音近罕耳。 有猴,小如拳,人家畜者,飲水漸大。 邊上虎極大。 達達騾馬之外,亦乘牛,具鞍行走。 達達稱中國官府為阿法。 邊上老鴉,紅觜紅腳,翦舌,教之能言,亦如鴝鵒。 余謁周公,因縣父母石首劉公見託請文之故,坐閒談及邊境,且出示三邊圖,凡所聞者,聊識如右。

 老儒遭困

鄰邑東橋徐氏,世敦禮讓。近後裔衰薄,有老儒邵夢嚴熊者,亦被其陵竄,好事者以詩唁之:「漁梁溪上水東之,魯道於今一變齊。捭闔場中多智伯,陽春調裏少鍾期。捐階不是徐行日,仇餉渾非亟拜時。八十年來函丈老,月明無可一枝栖。」夢嚴,家君童時師也,記其獨對黃菊一絕云:「菜羹麥飯午陰斜,飽看中央正色花。非是無心近紅紫,清貧何地著繁華。」其著作多散見縉紳集中。

 塔影

牛首山塔影在僧室中,閉門暗映卓前,懸紙或以白衣承之,影小而倒,黲黲可見。室與塔甚近,非相值之地,不知何故。

 德祐閒子撰父志

嘉靖十五年丙申歲秋,邑中大街虹橋溝東居民钁地得石,乃宋末恭帝德祐年閒子撰父壙志,為余業師沈養吾所得,備錄于左:

「王君錄參從事壙志:先君諱建大字直方,氏王。曾祖譓奉議郎,累贈中大夫,妣朱氏、胡氏,俱令人。祖寧,中奉大夫、直徽猷閣、司農少卿,贈正議,妣傅氏、韓氏俱碩人,周氏宜人。父燾,朝散大夫、通判泰州軍州事,妣趙氏封宜人。始卿祖更英,簜歷清貫,聲光赫奕。至先君生,眉目儼偉如神,幼穎異力學,諸父見聞重染,熟知先朝文獻。淳祐己酉,以百篇預鄉薦。寶祐乙卯,通判官無為,類集少卿笑菴文,將鋟梓,先君校正彙次。計使陸公景思見之與語,喜其儀語英氣,歎曰:『燕趙奇士非虛言。』王氏世趙人,而江陰則僑寓也。丁巳,理宗明堂禮成,先君以通判冢嗣,奏補將仕郎。未幾,丁宜人艱,繼通判艱,服闋授迪功郎監通判,支鹽倉。度宗御極,加修職郎,邊賞循從事郎。居官會計當,有能稱。制使李公庭芝、印公應雷皆舉,升剡,秩滿,印公留權,海陵準遣。繼辟安東錄參,未赴,感疾歸。始舊居鬱攸,通判雖葺數椽未完,雁行翼不忍析。至是買廬虹橋巷休假,歲餘疾革,謂弟若子曰:『自樞祖至先人,七世有列於朝,吾幸蒙先人遺澤,志非不如昔人,學非不如今人,厄於數,莫克振作。』讚一絕逝。時咸淳甲戌六月十三日也。先君生嘉定乙亥八月二十一日,享年六十。娶永嘉趙氏希與女,先十五年卒。子男一人伯熊,女五人,長適同郡杜化孫,次佛娘、宜娘、安娘、住娘俱未行。伯熊卜嗣歲,德祐改元二月十一日壬午安厝於昭聞鄉綺山之原,祔先妣穴,從治命也。不肖孤伯熊抆淚敘次梗概,識諸墓。奉議郎知江陰軍江陰縣事兼提舉常平司主管文字賜緋高純厚填諱。」

 武林俗呼

杭州俗呼黃矮菜為花交菜,謂近諸菜多變成異種,民閒常以此詈人,如魚中之鯧也。土俗多南渡遺風,賣冰者叫大 【 俗音柁。】 雪,以大雪收者佳。糶芝麻者叫何何,舊姓何者曾鬻此故也。

 取蟾酥法

取蟾酥法,將活蝦蟆眉稜上,用手裹捻油紙上或是黃桑葉上,便有蟾酥。用竹篾青刮離紙葉上,便於原刮竹篾上,插在背陰處,經宿酥自然乾,收用之。

 集覽誤認刊字

丹陽蘇頌子容,宋皇祐閒進士,累官門下侍郎。以父紳嘗直史館,極言時政,與梁適同在兩禁,人以為險詖,故語曰:「草頭木腳,陷人倒卓。」草頭木腳者,木腳是梁字,而草頭則蘇字也。陷人倒卓者,傾險之甚也。 【 蘇紳、梁適謂之草頭木腳,其害在士大夫,薛居極、胡謂之草頭古,天下苦。其害在民。】 集覽遂謂熙寧中頌請以此語刊附國史,此說非也。且云為父辯謗,去之可也,豈有反求添入之理?刊有二義,有刊落,有刊入,此乃因國史有此語,請於神祖而刊落之。即詩序中所謂「則亦刊而去之」是也。

 論禰衡張華二賦

禰衡作鸚鵡賦、張華作鷦鷯賦,皆有超然遠害之意。使能踐之,何後患之有?是所謂不能讎其言者也。

文恪公教外孫 【 「文恪公教外孫」,原作「文恪教外孫」,據明藏說小萃本補。】

常熟吳文恪公思菴先生送外孫錢昕一絕句云:「阿昕今喜赴科場,南北奔馳日夜忙。昔日曾聞先輩語,一憑陰德二文章。」吳惡昕父多行不法,作此以教之。昕後卒為良牧伯,能不負公教。余大母嚴乃文恪之外孫女也,耳熟之,嘗以授詡,且述當時錢捷後謁見命執埽除以折其少年英氣,曰:「吳家外公,錢家小哥,教者真是能教,受者真是能受,汝孩兒當知樣子。嗟嗟,今復可得此耳提哉!」其詩語尤是與今日士子下一頂門鍼也。

 茅山古跡

茅山華陽洞石崖上真書三大字,相傳米元章書。路傍洞泉二篆字龕石中,玉柱洞中有石柱懸空,四周可轉,似滴乳結成。喜客泉,人至環石欄,若眾拍手,則乳泡汎起。玉宸觀大柏根幹纏紐,被火,餘櫱猶佳。顏魯公四面碑、張從申三絕碑俱存。大茅峰徑路九灣十八折,祠宇宮前九杉高大。靈官所掌玉印,水蒼色,方二寸,有柄,文云「九老仙都君印」篆畫八疊,制作尚廉,劌不甚古。

 李文安公幼穎 【 「李文安公幼穎」,原作「文安幼穎」,據明藏說小萃本補。】

常熟李文安公傑,五歲時在堂中圍柱戲跳,見者以手圍庭柱團團轉,試之,隨應聲曰:「腳蹋樓梯步步高。」又有出櫓人二字者,即對以扇子。嘗夜坐庭中,從兄指紫薇星令屬對,應曰:「黃道日。」登第後入館,賦禁苑聞鶯,結句云:「君王厭聽如簧語,莫向金門弄晚聲。」人多傳之。

 唐大中時墓銘

嘉靖壬寅冬,余季弟家後濬河,得一塊古墓碑,余以水漸漸浸洗之,字稍可辨,然澌滅處甚多,不可讀。僅見首行為「瑯琊王氏墓志銘」無書撰人姓氏,乃唐大中三年間葬也。惟銘完好,錄之。銘曰:「生居幽壤,寂靜自然,其生也天,其死也天。赤岸之原,千秋萬年。其 【 缺】 」八百塊,亦載於志中。余里名赤岸,縣志作斥字,余家先世所書有兩從者,今定為赤云。

 三花別名

山茶,一名海紅花;金鳳花,都下稱為海囊;蜀葵,浙江寧波稱為丈紅花。

 曆書分色

王守溪曰:「曆書有白黑綠碧黃赤紫,此河圖數也。河圖之數,戴九履一,一為白,九為紫;左三右七,三為綠,七為赤;二四為肩,二黑四碧;六八為足,白。故陰陽家一六八為白,二黑三綠,四碧五黃,七赤九紫。」

 鄭州風俗

成化中,河南鄭州舉人黃某出宰常熟,鄉先生錢東湖以賡唱相厚,偶談及鄉土,對錢曰:「敝地風俗,惟細民仍舊,原自有矜嚴禮法之家,即一城如此者凡十三家,屈指數之盡矣。」東湖接聲曰:「連老父母家十四家。」黃茫應曰:「正是正是,學生蹉數也。」聞者莫不絕倒。近時有論鄭風者曰:「夫子但放其聲,朱子解詩,不宜概從淫例。」由此觀之,豈其然耶?

 黃叔揚傳

黃鉞字叔揚,蘇郡常熟縣人。少明敏好學,家無藏書,鉞日遊市肆中,見書,不問古今,即借觀之,或竟日不還。是時天下新定,重法繩下,士不樂仕,人文散逸,詔求賢才,悉集京師。鉞父見其子好學甚,恐為郡縣所知,數懲之不能止。家有田數十畝在葛澤陂,因令督耕其中。鉞至陂,無書讀,託市鹽酪,率一二日即入城,從其友人家借得書,道中披覽,比至陂輒盡,每以為恨。

楊濙者,元末隱士也,嘗避雨泊舟鉞舍傍,窺見鉞持書倚簷讀不輟聲,乃就視之,曰:「豎子好學至此哉?日能讀幾何?」鉞答曰:「苦無書讀耳,過目不能忘也。」濙曰:「我有書在洋海店,去此不遠,豎子能從吾游乎?」鉞喜再拜,即從濙入舟,至其舍,與數冊書去。自是數數來易,濙怪其頻,舉所借書問之,悉記憶無忘者。濙大喜,曰:「吾插架書不下萬卷,不能舉付汝,汝當就吾舍讀。」因令其子福同室而居者三年,遂盡其書。縣聞之,併辟福賢良。怨之曰:「吾不幸遭世亂,家破族散,今獨攜一子耕讀遠郊,以畢餘生。以子好學,盡以藏書奉觀覽,奈何不自韜晦,卒為人知,貽累我家!」鉞徐曰:「無患,當為公說尹罷之。」乃教福結束如農夫,且曰:「即尹有問,子但操吳音,勿有所對。」福盡如鉞教,因同詣尹曰:「鉞與福共筆硯數載,知福為深,福才能問學並出鉞下,而福父老身病不可遣行,即行不足以應詔,君且得罪。」尹心知其詐也,不得已,乃獨遣,鉞以生員除宜章典史。

洪武二十二年己卯,舉湖廣鄉試,明年庚辰第進士,授刑科給事中,升戶科左,又改禮科。居職封駁甚多。辛巳 【 即建文三年。】 以父喪歸,其所厚翰林侍讀方孝孺弔之,屏左右密言曰:「北方不靖,蘇、常、鎮京師之左輔,應北之右臂也。君吳人,朝廷之近臣,今雖去,當有以教我。」曰:「三郡惟鎮江最為要害,守非其人,是自撤其藩籬也。童俊狡獪,不宜獨任。吾近見其奏事上前,視遠而言游,此其心不可測也。蘇州知府姚善忠義激烈,有國士風,必能獨當一面。但仁慈有餘,而御下太寬,此治郡之良才,恐不足以定亂耳。然國家大勢,不在江南,必待戎馬至此,亦已晚矣。」孝孺乃因鉞附書於善,以忠孝相勉,期戮力王室,以濟時艱。善得書,與鉞相對慟哭,以死自誓。

鉞至家,因父殯在陂上舊廬,即往居之,足跡不入城邑。有御史按部至常熟,問曰:「此有黃給事,何在?」邑中無知其家者。一老人居與鉞鄰,知引之,御史舟至陂時方暮,秋收禾堆積村巷,路又泥淖,御史乃徒步抵其舍,鉞從幕中對語移日。家人以貴客至欲割雞具饌,鉞驚曰:「豈有居喪而殺雞禮客者耶!」卒以菜粥對食而別。

壬午,靖難師日促,姚善受建文君詔,總率蘇、松、常、鎮、嘉興五部兵馬勤王,善以書招鉞,以親喪尚在殯,請即日營葬畢事,乃可趨命。既而童俊果以鎮江降。

文皇帝正位,詔暴姚善罪狀收之,善麾下許百戶惟權詐因得親善,縛善邀賞。鉞聞之慟哭,遂絕食,閉目三四日死,悉以家人救免。或傳言善款服,上赦其罪,復瞠目曰:「吾知善為人決無二心,吾且少俟之,善事定,吾獨死未晚也。脫果不死,吾將下報希直。」希直者,孝孺字也。遂復稍稍食。其年七月十日,善就刑報至,鉞起,登琴川橋,西向再拜,祠而哭之曰:「吾與君同受國恩,不幸有國難,義同許身。君與希直同死國,吾忍背義獨生乎?」祠畢,紿家人歸祭具,遂從容整衣冠,奮身入水死。

時收善黨急,軍士縱橫郡邑中,且訛言將併錄鉞家,親族悉驚伏。福乃具棺衾,晝夜泣橋側,百方求其屍,不能得。更數日,屍忽自出,立水中,福慟哭,親抱而起,易其衣,體猶不潰敗,竟成禮葬之。復弔以詩曰:「江風夜夜鼓洪波,江雨朝朝溼薜蘿。九辨不回哀郢志,三軍難奪采薇歌。手披宿草孤蹤滿,夢轉空梁月影多。誰謂百年臣子恨,獨聞野老淚滂沱。」按此楊五川儀從餘慶書院僧本清疏簿中得,所記黃黃門事實,又得殷學究書卷面二半幅所載遺跡,合而詮次如右。 【 黃公著作,泯滅無傳矣。得其贈楊君福詩并引,附錄於此云。「鉞自成童時,與我貽穀楊兄同事筆硯,探討古今,風晨雨夕,靡不相俱,蓋同寢處者將十載。兄清才厚德,十倍於鉞。特以尊翁蘆歷老先生年週甲子,不樂仕進,故前後與鉞聯名而辟於縣者三,舉於郡者再,皆以痼疾辭免。鉞不才,叨拜官諫垣,茲以使事過遷,詔特許歸省。雨中過尋舊游,因共榻累夕,追談往事,百感俱作。嗟嗟,楊兄今之大賢人也,向以親老而不仕,今親則終矣,向以世亂而道屈,今時則泰矣,尚戀戀湖山,將遂老焉。而鉞忝司獻納,又不敢故違高志,以薦揚於上,論其極致,吾二人皆不能無罪焉。瀕別,聊賦此以贈。出處殊途,隱顯異致,又不知兄之所以教我者何如也。『愛子茅堂靜不塵,扁舟莫厭往來頻。如蘭自覺心情古,似夢還驚歲月新。架上經書千軸富,窗前花木一林春。嚴陵自是輕台鼎,相對同為獻納臣。』」】

 供閒選勝各八

牌色八奇 拗馬軍 雁銜珠 二姑把蠶 鰍入菱窠 蘇秦背 拗雙飛 雙腳抱疊勝環兒 象戲八捷 【 象棋】  背水陣 鐙蛾獨立 雪夜擒戎 雙龍爭珠 老蚌吸月 寒江獨釣 流星趕月 金雞抱卵 妙曲八引 【 曲名】  玉抱肚 後庭花 【 一曰尾犯】  傍妝臺 玉交枝 對玉環 三仙橋 【 一曰三換頭】  刮鼓令 【 一曰大迓鼓】  夜行船 齊雲 【 一曰圓祉】  八弄 【 毬】  鞦韆塔 逆流水 勒馬膝 側肩札 【 一曰入鬢】  鵲蹋枝 蹬鎖腰 【 一曰疊腳挾】  雙背肩拐 黃鶯落架 麗詞八調 【 詞名】  鵲橋仙 喜遷鶯 摸魚兒 隔浦蓮 青玉案 瑣窗寒 醉蓬萊 【 一曰醉春,一曰醉落魄】  金人捧露盤 手談八勢 【 圍棋】  玉匣藏珍 金圭七聚 彩鳳翻身 金蟬脫殼 猛虎奔林 喜鵲轉枝 二士入桃源 右軍觀鵝 捶丸八巧 【 打毬】  臥棒斜插花 燕尾斜插花 後橛掀過前 前橛翻過後 背身正棒 兩肩基兒 雁點頭 背身倒卷簾 院爨八劇 【 雜劇】  三拖旦 大分界 琴家弄 看馬胡孫 纏三旦 牽著駱駝 調猿挂鋪 雙捉

 姚少師官誥

嘉靖癸卯秋八月,有姚某者徙居顧山鎮,業腐酒,一日出其上世姚恭靖少師廣孝永樂十年二月所得贈祖菊山、父妙心、祖母周、母費并封本身官誥五道, 【 「并封本身官誥五道」,「身」字原作「官」,據明藏說小萃本改。】 貨於古塘王柳塘,王膏粱子,不識姚少師為何許人,僅取其裱錦軸頭之類買之,中玉璽誥文揭還,攜去。余友人雙涇周君聞之,用秫米易而藏焉。嗟嗟,靖難幃幄大勳,炳炳於金匱閒,而當時龍章,卒為後世棄如敝屣,豈適符色即是空之本旨乎!

 鐙謎

鐙謎:十謁朱門九不開,滿頭風雪卻回來。歸家懶睹妻兒面,撥盡寒爐一夜灰。 【 「撥盡寒爐一夜灰」,「爐」字原作「煙」,據明藏說小萃本改。】 一藥名, 【 常山砒霜,狼毒焰硝。】 一病名。 【 喉閉傷寒,暴頭火丹。】

 河豚有害

河豚,余邑中之所慣食,余亦愛之。近入城,聞一人家哭聲甚哀,問之,則以誤食河豚之有毒者連死四人。梅聖俞詩云:「炮煎苟失所,入喉為鏌铘。」又云:「皆言美無度,誰謂死如麻。」真紀實之言也。余從此遂不敢食。遇饌,則每勸人,世閒多美味,省此一物不為少,勿為蘇家口語所誤,悔之無及。時亦有聞余言而輟箸者,有不謂然者,余曰:「從若轉圜,勝於墮塹。」蓋中毒者多飲穢物解之,聊借戲以警云。偶得宋時陳止齋傅良戒河豚賦,錄之以廣余意焉。其文曰:「余叔氏食河豚以死,余甚悲其能殺人,吾邦人嗜之尤切他魚。余嘗怪問焉,曰:『以其柔滑且甘也。』嗚呼!天下之以柔且甘殺人者,不有大於河豚者哉!遂賦之。物固有害人兮,人之勝者智也;牛能觸,吾為之絡,馬能踢,吾為之銜且轡也。烏喙之毒,用之藥以治也。虎豹搏且噬也,機與阱足以備也,蛟蜄可驅兮,蛇虺蚖蜥可避也。雖其質禍賊兮,名彰莫余偽也。是故防之疑兮,待之懼也。吁河豚柔滑其肌兮,旨厥味也。孰魚匪羞兮,而柔以甘人同嗜也。曾謂其斃人亟兮,孽肝膽慘腸胃也。人雖疑致死兮,饋者弗忌也。吁嗟乎物之害人兮,不在乎真可畏也。凡蓄美以誘人兮,蓋中人之所利也。余誠說而啗兮,彼則陰以其恚也。減殘忍以為仁兮,文嫵媚忌也。甘我以言兮,鼠伺而狐窺也。笑怡怡吾蠆兮,弱婉婉滅人之氣也。富貴懷安吾鴆兮,幣帛饔牢吾餌也。吁嗟乎愛者禍府兮,所玩以易也。兵莫慘於貪兮,干戈伏於不意也。晉滅虞以璧馬兮,商君以好囚魏也。莽詐忠以盜漢兮,武賊養以媚也。眇河豚其弗戒兮,欺天下者曰得志也。吁嗟乎若子豢安兮,擲天下於一試也。」 【 元貢玩齋曾客江陰,集有記河豚云,大者名青郎君,小者名班兒,今鮮知青郎君名。】

 測影臺考

邵文莊公寶測影臺考:「按周禮,以土圭之法測日影,凡立五表,其中表在陽城,即今登封東南告縣舊治是也。予至其地,有二臺存焉。其南一臺,琢大石為之,上狹下闊,高丈餘,廣半於高。中樹一石碑,刻曰『周公測影臺』。臺北三丈所,復有一臺,約高三丈餘,壘磚為之。其北之中為缺道,深廣二尺許,下列石為道,直達於北,約五丈許。石上為二小渠,渠側刻尺寸甚精密,最北一石為二小竅以出水。詢其土人,云故老相傳為量天尺,又以為銅壺滴漏。考之縣志,此名觀星臺,亦周公所築。然予見其刻尺寸,所書特今文耳,恐非出於周公。況歷代曆書言尺度者,亦未嘗言及陽城測星臺尺,蓋不可信恐。 【 「蓋不可信恐」,明藏說小萃本同。疑「恐」字為「」字之訛。】 惟石臺乃周公遺跡,所謂觀星臺者,則後人因而建耳。且其地嘗置金昌府治,又嘗置告縣治,建斯臺者,豈其時耶?又按禮疏,四方之表,各去中表千里。予以禹跡圖考之,南表當在郢之北,東表當在遼之東,北表當在肅之北,西表當在華之西南終南山之東。今其地不知亦有遺跡在否。」

 宣德詠撒扇

宣廟詠撒扇一首云:「湘浦煙霞交翠,剡溪花雨生香。埽卻人閒炎暑,招回天上清涼。」真帝王之詩也。

 甲辰歲荒

嘉靖二十三年甲辰,春雨淋漓,二麥萎黃,十無二三。自四月不雨,直至八月,中間雖小雨數次,地方溼而燥日如火,隨就乾烈,溝洫揚塵,河港成裂,禾苗盡槁。米麥之價騰貴,民不聊生,草根樹皮,皆攘取充腹。此等景象,何不幸而親見之哉! 【 食榆樹皮,前漢天文志河平元年旱,傷麥,民食榆皮。】

 贔屭等名不同

陸文量菽園雜記云:「古諸器物異名,屭贔其形似龜,性好負重,故用載石碑。螭(虫勿)其形似獸,性好望,故立屋角上。徒牢其形似龍而小,性好吼叫,有神力,故懸於鐘之上。憲章其形似獸有威,性好囚,故立於獄門上。饕餮性好水,故立橋所。蟋蜴形似獸,鬼頭,性好腥,故用於刀柄上。(虫蠻)(虫全)其形似龍,性好風雨,故用於殿脊上。螭虎其形似龍,性好文彩,故立於碑文上。金猊其形似獅,性好火煙,故立於香鑪蓋上。椒圖其形似螺螄, 【 楊升菴曰:按尸子云,法螺蚪而閉戶。後漢書禮儀志殷以水德王,故以螺著門戶。則椒圖之似螺形信矣。】 性好閉口,故立於門上,今呼鼓了非也。虭(虫多)其形似龍而小,性好立險,故立於護朽上。 【 楊升菴曰:唐韻沓音塔,注沓頭也,今俗名護朽。】 鼇魚其形似龍,好吞火,故立於屋脊上。獸吻其形似獅子,性好食陰邪,故立門環上。金吾其形似美人首魚,尾有兩翼,其性通靈不睡,故用巡警。出山海經、博物志。」右嘗過倪村民家,見其雜錄中有此,因錄之以備參考。如詞曲有「門迎四馬車,戶列八椒圖」之句,八椒圖,人皆不能曉,今觀椒圖之名義,亦有出也。然考山海經、博物志,皆無之。

李西涯懷麓堂集云:「龍生九子不成龍,各有所好。囚牛龍種,平生好音樂,今胡琴頭上刻獸,是其遺像。睚眦平生好殺,今刀柄上龍吞口是其遺像。嘲風平生好險,今殿角走獸是其遺像。蒲牢平生好鳴,今鐘上獸紐是其遺像。狻猊平生好坐,今佛座獅子是其遺像。霸下平生好負重,今碑座獸足是其遺像。狴犴平生好訟,今獄門上獅子頭是其遺像。贔屭平生好文,今碑兩旁龍是其遺像。蚩吻平生好吞,今殿脊獸頭是其遺像。昔在弘治間,泰陵嘗令中官問龍生九子名目,因憶少時往往於雜書中見之,倉卒不能悉具,又莫知所出,以詢之羅編修玘,玘僅疏其五六,云得於其師左參政贊者止此。又詢於吏部劉員外績,績以故冊來,冊面備錄此語,亦不知所從出,因據以復命。余又得一處載(虫八)(虫夏)好負重,今碑下石獸。所述各不同,俟正之博物君子。(虫八)(虫夏)疑即前霸下。」

 楚世子弒逆

嘉靖二十四年正月十八日夜,楚世子英燿弒其父楚王。初世子病,王遣所愛宮人侍之,世子私焉,有娠。楚王怒,遂疏世子。及妃生幼子,陰有廢立之意。一日往世子堂,見其容瘁,曰:「爾如此,何能繼我?不如學修鍊長生,將王位奏讓與弟,弟不失位,爾不失身,兩便也。」世子是時已蓄弒心矣。至今年正月十七日,宴三司,飲至三鼓,歡甚,出所有寶杯等,勸三司不醉不歸。次夜三鼓被弒。其跟隨朱安等出城,聞之巡撫三司。次日世子以父病風暴卒訃,長史官及內臣令史阿附之。時巡撫亦任其差官赴京營幹,御史伊山泉敏生從荊州急回,遂奏劾之。由是世子械至京自盡,長史內臣俱斬不待。時聞楚王貪酷已極,人無可奈何矣。天為楚民報讎,乃假手其子,身弒子滅,天定勝人之理也。 【 此得之項甌東,最的。】

 丙丁龜鑑

宋理宗朝淳熙六年,衢州孝廉七世孫中書省奏名臣柴望撰丙丁龜鑑,言丙午丁未自古多變,厄者凡二十有一,為十卷,其言多驗。洪容齋五筆亦載丙午丁未之變,而謂丁未之災又慘於丙午。撫時憂事,搦管勒此。

 南村草堂記

陶宗儀有莫逆友曰邵亨貞,今輟耕錄首載募資刻版疏,是其筆也。邵公號見獨居士,余家藏其親筆文稿一冊,中有南村草堂記,誦之可以想見二公丰采。

記云:「自昔有道之士,能終身不汨名利,天下後世,清議無異辭者,惟晉靖節先生與吾宗康節先生二人而已。二公之子孫散處四海,代不乏人,然能繼其高風偉行者,則未見其人也。吾宗諸老,往往追慕,未始不扼腕嗟歎,自以不克遠紹先躅是憾。靖節去今代尤遠,然亦寥寥無聞者,豈皆冥然自晦於窮山絕域而與世不相聞耶?予與陶君九成游幾四十年矣,視其行,無所矯揉,終身弗渝。九成生長浙水東,承平時侍父宦游西州,既壯,屢經世變,弓旌纁帛之招,接踵境上,悉毅然不答。既久益堅。唯耕藝讀書,從容於逢掖顛沛之時,漫浪於世道紛紜之際,無隱士之名,而潛合隱士之行。方之同時之士,趨競而合汙者有之,困阨而失守者有之,言與行違者有之,能如九成之不動聲色全身而履道,則不可得也。吾嘗攷求吾宗之人可以追述康節者,既未之見,今觀九成出處,殆可遠企靖節遺風,為可慶也。九成築草堂於泗溪之南村,暇日余往過焉,見其左右列琴瑟書冊,前後多桑麻竹樹,四顧皆平疇遠水,出戶則可覽觀江山之勝,四時有耕釣蠶牧之營,晨夕有讀書談道之樂。遶屋種菊數十百本,幅巾短褐,逍遙其間。與黃花同傲霜露,地偏而心遠,吳中所存,不言而可概見,人亦以為今代之靖節與!余老矣,九成亦逾半百,行將優游卒歲於草堂之下。後之傳逸民者,其肯舍諸?九成求余言為記,既書以復之,且以歎吾宗之不競也。戊午歲重陽日記。」

 張修撰緝屋

常熟止菴張公洪,宣德時以翰林修撰在家,屋敝欲緝,有柬與東橋徐氏乞柴蓋之,並羊一牽,乃縣令為鄉飲送者,轉託與種竹人家換竹作椽。其柬有三四十句,余親得之,惜未曾錄,失去。此等高風,今願為之執鞭而無從也。其諭緬甸宣慰那羅塔六書,綽有使才,不獨有行有文。

 神仙粥方

神仙粥方,專治感冒風寒暑溼之邪并四時疫氣流行頭疼骨痛發熱惡寒等症, 【 「發熱惡寒等症」,「症」字原作「證」,據明藏說小萃本改。】 初得一二三日,服之即解。用糯米約半合,生薑五大片,河水二碗,於砂鍋內煮一二滾,次入帶鬚大蔥白五七個,煮至米熟,再加米醋半小盞入內和勻,取起,乘熱喫粥,或只喫粥湯亦可。即於無風處睡之,出汗為度。此以糯米補養為君,姜蔥發散為臣,一補一發,而又以酸醋斂之,甚有妙理,蓋非尋常發表之劑可比也。屢用屢驗,不可以易而忽之。

 迎武宗駕還帳詞

湖廣鎮巡等官迎賀武宗大駕親征江西凱旋帳詞,是時余邑裕軒夏公從壽為參議,此其代筆者,存以見當年時事云爾。

「伏以春生秋殺,妙闔闢於乾坤,雷厲風行,廓清夷於江漢。惟天討必加於有罪,肆王師豈出於無名?功在一人,歡騰萬口。茲蓋伏遇欽差總督軍務後軍都督府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朱,英資神授,駿德天成,廟算無遺,遠懾犬羊於徼外,王猷允塞,豈容狐鼠於域中!粵在洪都,建有寧府,聖祖重屏翰之計,茅土攸分,累朝敦親睦之仁,繼承不替。宜祖訓之永守,期宗社以同休。詎意茲邦,是生惡胤。乃宸濠者,夙稟兇暴,少有豺狼之聲,大肆烝淫,長為禽獸之行。攘奪良氓殆盡,賊殺善類孔多,招誘賊徒者不翅萬眾,陰謀不軌者殆將十年。罪貫已盈,反形漸具,諫臺交奏,宜加斧鉞之誅,聖德涵容,尚錫几杖之賜,方遣官而降敕,俾悔過以圖新。豈梟獍之惡已成,顧蜂蟻之忱何在?偽傳制檄,豈惟指斥乘輿,大興甲兵,直欲謀危社稷。遂殺巡撫,首據省城,南康、九江,皆被乘虛襲破,民廬市肆,悉遭縱火焚燒。垂涎欲犯留都,染指已攻安慶。馳變告於一旦,法所不容,赫皇怒於九重,義所必討。敬告宗廟,肅將天威,即日臨朝以誓師,匪徒推轂而分閫。六飛親御,舉鞭指江以西,五位暫離,仗杖從天而下。周之皇父、休父,戒旅陳行,唐之英公、吳公,前驅後繼。六軍齊奮,增耀日之威靈,萬馬不嘶,聽如山之號令。先聲至,而逆醜褫魂喪魄,義旗舉,而元兇束手就擒。表天紀之必正不撓,信王師之有征無戰。有生大慰雲霓之望,無辜咸脫水火之中。荊棘不生,允藉班師節制,秋毫無犯,樂聞奏凱歡聲。邁成周之克定三監,政由冢宰,陋漢景之討平七國,兵屬條侯。元功顯勒於鼎鐘,示永世而萬古不泯,大駕早還於斧扆,敷文教而六合同春。某等慚扈從莫效犬馬之勞,詩歌常武,叩行在不勝葵藿之悃,祝擬華封。誠懽誠忭,稽首頓首。謹獻詞曰:『一統山河調玉燭,堯舜至仁先睦族。獨憐七國與三監,祇今猶蹈前車覆。赫然天怒肅,何須分閫還推轂。誓六師,一人自將,直指西江澳。披堅執銳俱頗、牧,憑仗威靈如破竹。元兇就縛詔班師,大功獨建歸黃屋。凱歌賡法曲,懽騰億兆俱蒙福。競嵩呼,天長地久,永鎮綏荒服。』右調歸朝歡。」

 女辯繼母誣陷疏

奏以聞。」奉聖旨:「這奴婢事情有可矜,著三法司會勘來說。」「奉聖旨,李承祖死於無辜,焦氏妒忌之心,罪實難容,依律處斬。李玉英著錦衣衛選良才婚配。」右疏在嘉靖四年閒一學究所鈔者,余見而錄之。F千戶李雄女孩李玉英謹奏:為明辨生冤以伸死憤以正綱常以還淳俗事。臣聞先王有言,五刑以不孝為先,四德以無義為恥。又聞列女傳云,以一身而係綱常之重者,謂之德;以一死而正綱常之重者,謂之仁。故竇氏有投崖之義氣,雲華有墜井之英風,是皆所以振綱常以勵風俗,流芳名於身後,垂軌範於無窮也。臣父李雄,蔭襲百戶,荷蒙聖恩,以征西有功,尋升前職。臣幼喪母,遺臣姊妹三人,有幼弟李承祖,俱在孩提。恩父見憐,仍娶繼母焦氏,存恤孤弱。臣十二歲遇皇上嗣位,甄選才人,府尹以臣應選,禮部憫臣孤弱,未諳侍御,發臣寧家。父於正德十四年七月十四日征陝西反賊,與賊進戰陣亡。天禍臣家,流離日甚,臣年十六,未獲結縭,姊妹三人,伶仃無倚。摽梅已過,紅葉無憑,是以窮迫濫液,形諸吟詠,偶有送春詩一絕云:『柴門寂寂鎖殘春,滿地榆錢不療貧。雲鬢霞裳伴泥土,野花何似一愁人。』又有別燕詩一絕云:『新巢泥滿舊巢攲,泥滿疏簾欲掩遲。愁對呢喃終一別,畫堂依舊主人非。』是皆感諸身心形諸筆札,蓋有大不得已而為言者矣。奈何母恩雖廣,弗察臣衷,但玩詩詞,以為外通等情,朝夕逼責,求死無門。逼舅焦榕拿送錦衣衛,誣臣奸淫不孝等情。臣本女流,難謄口舌,本官昧審事理,問擬剮罪重刑。臣只得俯伏順從,不敢逆繼母之命,以重不孝之罪也。邇蒙聖恩寬恤,『特以天氣太炎,在監軍民未獲發落,仍差審錄太監研審,凡有事枉人冤,許通行奏。欽此欽遵』。不得不具求生之路,以昭決死之言。臣父雖武臣,頗知典籍,故臣雖妾婦,亦得奉聞其遺教。況臣繼母年方二十,有弟李亞奴,始生週歲,臣母欲圖親兒繼襲,故當父方死之時,計令臣弟李承祖十歲孩兒親往戰場尋父遺骨,蓋欲陷於非命,以圖己之私也。幸賴皇天不昧,父靈不泯,臣弟得父骸骨以歸。前計不成,忿心未息,巧將臣弟李承祖毒藥鴆死,肢解埋棄,將臣姊李桂英賣與權豪家為婢,名雖養贍,情實有謀。又將臣妹桃英沿街抄化,屏去衣服,稍有怨言,朝夕拷打。今又將臣誣陷淫奸等情,臣縱不才,鄰里何不糾舉?又不曾經獲某人,乃以數句之詩,尋風捉影,陷臣死罪。臣之死固無憾矣,十歲之弟,果何罪乎?數齡之妹,又何辜乎?臣母之罪,臣不敢言,凱風有詩,臣當自責,臣之死固不足惜,恐天下之為繼母者,得以肆其妒忌之心,凡為兒女者,得以指臣之過也,是以一生而污風俗,以一身而褻綱常也。臣在監日久,有欺臣孤弱而興不良之心者,臣撫膺大慟,舉監莫不驚惶。陛下俯察臣情,將臣所奏付諸有司,明布各衙門知道,將臣速斬,庶身無所苦,免行露之霑濡,魂有所歸,無青蠅之污穢。仍將臣之詩句委勘,有無淫奸等情,推詳臣母之心,盡在不言之表,則臣父母之靈,亦可慰之於地下,而臣之義,亦不可掩於人閒矣。臣冒瀆聖主,不勝祈死之至。係明辨生冤,以伸死憤事,情不敢隱諱,謹具本,令妹李桃英%「順天府故官錦衣

 瘞蠶得禍相同

分類夷堅志乙集五卷中載:江陰民云,林明甫說紹興六年寓居江陰時,淮上桑葉價翔湧,有村民居江之洲中,去泰州如皋縣絕近,育蠶數十箔,與妻子謀曰:「吾比歲事蠶,費至多,計所得不足取償,且坐耗日力,不若盡去之。載見葉貨之如皋,役不過三日而享厚利,且無害。」妻子以為然。乃以湯盡死,瘞諸桑下,悉取桑,棹舟以北行。半道有鯉躍入,民取之,刳腹實以鹽。俄達岸,津吏登舟視稅物,發其桑,見有死者,民之厥子也。驚且哭,吏以為殺人,拘係之。鞠同舟者,皆莫知,問其所以來,民具道本末。縣遣吏至江陰物色之,至其家,門已閉,壞壁以入,寂無一人,試起瘞驗之,又其妻也,體已腐敗矣。益證為殺妻子而逃,無以自白,吏亦不敢斷,竟斃於獄。

沈石田客坐新聞七卷末載蠶神報冤云:弘治庚申,太倉孫廷慎行販安吉,往來皁林,見巡司獲盜三人,其人是彼處大族伍氏家丁也。蓋其家每歲畜蠶多,桑薄,飼之不繼,因棄蠶十餘筐,瘞之土窖中,三人仍駕船往市桑葉不得,舟還途次,忽一大鯉躍入舟中,約重數斤,三人喜其罕得,載歸餽主。舟經皁林,巡司異其小船而用兩櫓急駕,疑之,遂追捕至,檢其外,見頭倉有人腿一,三人自相驚駭。巡司即縛解浙江臬司,拷掠甚至,詰其身屍所在,三人不勝鍛鍊,訴辨得魚之故,變異之端。主司不信,三人者不得已而認之,云殺人,身屍見埋在家隙地內。主司即命吏卒人等押至其家,妄指一地發之,正是瘞蠶之處,蠶皆不見,惟見一死屍,身軀完全,乃少一腿。事之符合,併家主俱抵罪。

夫豈害蠶命數多有此報冤耶?按此與夷堅所志大略相同,豈太倉孫君偶因蠶事遂緣飾舊聞以誑石田而石田信之耶?不然不應鯉魚躍舟瘞蠶變屍之符如是也。後得唐安定皇甫牧所撰三水小牘,中云唐咸通庚寅歲,洛師大饑,穀價騰貴,民有殍於溝壑者。至蠶月而桑多為蟲食,葉一斤直一鍰。新安縣慈店北村民王公直者有桑數十株,特茂盛蔭翳,公直與其妻謀曰:「歉儉若此,家無見糧,徒竭力於此蠶,尚未知其得失。以我計者,莫若棄蠶,乘貴貨葉,可獲錢千萬,蓄一月之糧,則接麥矣,豈不勝為餒死乎?」妻曰:「善。」乃攜鍤坎地,養蠶數箔瘞焉。明日淩晨,荷桑葉詣都市,鬻之三千文,市彘肩及餅餌以歸。至徽安門,門吏見囊中殷血連洒於地,遂止語之,公直曰:「適賣桑得錢,市彘肉及餅餌貯囊,無他也。」請吏搜索之,既發囊,惟有人左臂若新支解焉。群吏乃反接,送於居守,居守命付河南府,尹正琅琊王公凝令綱紀鞠之,其款云:「某瘞蠶賣桑葉市肉以歸,實不殺人,特請檢驗。」尹判差所由監領就村驗埋蠶處,所由領公直至村,先集鄰保,責手狀,皆稱實知王公直埋蠶,並無惡跡。乃與村眾及公直同發蠶坑,中有箔角一死人而闕其左臂,取得臂附之,宛然符合。遂復令公直詣府白尹,尹曰:「王公直雖無殺人之辜,且有坑蠶之咎,法或可恕,情在難容。蠶者天地靈蟲,綿帛之本,故加剿絕,與殺人不殊,當自嚴刑以絕凶醜。」遂命於市杖殺之。使驗死者,則復腐蠶矣。今據小牘,則夷堅之說,正當時洪公門下所竄入唐事以投其好者,當以小牘為的,餘皆係訛襲云。

 西瓜

西瓜可治暑疾,甚效。種以牛糞,結實大如斗。其種自洪忠宣使金虜移歸。極惡糯米,撒上易爛。凡瓜,以雞骨入之,則瓜盡壞。

 草窗鐵崖別號

武林舊事,泗水潛夫輯,正德中一代巡在浙中刻之。其跋謂泗水潛夫不知為誰,夫周爰咨諏,代巡職也,抑咨之而無有知者乎?勝國時周公密、楊公維楨最博洽,著作甚富,其別號甚多。密字公謹,號草窗,凡弁陽老人、泗水潛夫、齊東野人,癸辛居士皆其別見者也。維楨字廉夫,號鐵崖,凡鐵雅、鐵笛、鐵史、鐵龍精、鐵仙、鐵龍仙伯、老鐵、東維子、抱遺老人、桃花夢叟、錦窩老人、邊上梅皆其別見者也。聊為志之。

 松江張同知召變

嘉靖三十二年癸丑三月,松江府同知張仲以偏愛少妾楊倡,酷虐其妻趙氏,遂為妻所殺,遍身碎剁。至五月,上海縣因濱江無城,廿六夜,倭寇數百突入街巷,男婦殺死無算,縣令奔逃,縣治周遭燒燼擄掠不可數計,延及蘇州太倉城下。吳淞千戶所、金山衛等處受害大略相同。余江陰雖遠,亦以近江為慮,縣官督民造城造兵器,且發民兵救援太倉,亦被殺數命,聞之驚膽。張同知殺死事,余表姪嚴某在彼親見,歸說。嚴又云,松江府治遍地生毛,細如髮,五色俱備,人人怪歎。

 江陰刊高麗圖經

淮安周煇清波雜志十二卷。其七卷中云:宣和奉使高麗,詔路允迪傅墨卿為使,介其屬徐兢倣元豐中王雲所撰雞林志為高麗圖經,稽考詳備,物圖其形,事為其說。蓋徐素善丹青也。宣和末,先人在歷陽,雖得其圖,但能鈔其文,略其繪畫,乾道閒刊於江陰郡齋者,即家閒所傳之本,圖亡而經存,蓋兵火後徐氏亦失元本。